刘铁云先生所著之《老残游记》,世称清末四大谴责小说之一。以其文学地位而言,又属于最高。全篇二十回,篇幅而言,则属于最短者。予一二日间即读完,以下乃读书笔记。
《游记》之主人公老残,书中交代名铁英,字补残。除第八至第十一回暂时离开之外,按说书人的讲法,当是这一部小说的书胆。即使老残在上述回目中并不出现,但是对于剧情的推进,也有或显或隐的助力。总观此书,不似二十回即要结束之作。因其第一回宏旨颇大,而二十回匆匆结束。相对于其他三部小说:《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孽海花》而言,真可谓跳出窠臼。以下逐条,是读后笔记:
- 文章或有与《红楼梦》相映照处。主人公字补残,已让我疑心是补天之意。第一回已轮船将倾而喻晚清之一幕,竟也是一梦。
- 第一回虽然是一梦,但是按作者所暗喻的各色人等,却并没有全部登场。这也是我读时看到其篇幅短小之疑惑。按第一回之规模,并二十回所交代之事件、人物,全书应当是六十至一百回左右才比较合理。
- 全书主要聚焦山东一省,相比于其他三书也是奇特处。地域比较聚焦,叙事也就更精细些。尤其比于《现形记》及《怪现状》浮光掠影,无论写景写人写事,都丰满许多。
- 老残作为主人公,似有中国侠义、公案小说典型的特征:出身低微却能耐颇大。无论遇到何事,总能迎刃而解。四大谴责小说而言,唯一能成为说书题材的,也只有这一本《老残游记》。
- 全书二十回,其实主要讲了三件事:其一是老残亲眼见证酷吏玉贤草菅人命、其二是申子平深山访贤、其三是老残侦破为清官刚弼错断之冤案。这三件事是三个题材,三种小说的写法。第一件事中,老残本人主要是旁观者,多数情节推进是靠旁人口中说出,颇有《怪现状》写法的风貌。第二件事中,申子平访贤有侠义小说的写法,其中出现的玙姑、黄龙子等人,以世外高人的角度向读者交代对时局的观察。作为事件当事人的申子平,结束时也有得到其中三昧之意。第三件事中,老残破案则是典型公案小说的写法。而由于老残的本事极大,解决问题也是一马平川。
- 虽然老残是本书主角,但本书的主题还是发生的事件而不是主角本人。主角在二十回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成长,也没有什么坎坷,这与评书的角度是一致的:主角虽然重要,但开篇已天纵英明,后来围绕主角发生的事情以及主角如何解决问题反而成为主题。
- 作者刘铁云先生与《怪现状》的作者吴趼人先生相同,即在书中才气外露。虽然不像《怪现状》用大篇幅描写主人公的才气,但短短二十回,无论是写诗还是对于古今的批驳,都显示出作者过人的才具。比较难得的是在《游记》中,这些显示才具处均与推进剧情有关。
- 铁云先生曾收藏一部宋拓《集王圣教序》,是我朝夕临帖之物。直至今日,看到先生姓字,才知先生高名,已经相伴数载。
- 书中描写两个典型的酷吏玉贤、刚弼是清官之祸犹胜贪官之文学典型。前贤论述已极,此处不多评论。是书写景写事亦是一绝,前贤亦已多做论述矣。
- 其他三书,吃饭叫局,乃是标准配备。此书描写吃饭亦不算少,然而对于叫局一事,只有到结尾处救妓女翠环时才有描写。这也是作者不流于俗之处。文中几无无用之笔。
- 书中有几处有趣处:
- 第九回中借黄龙子之口说出一个今日还流行的词语“发发标”。“标”字今日已换为“飙”字。
- 第十二回中老残望星有感颇中我心:“岁月如流,眼见斗杓又将东指了,人又要添一岁了。一年一年的这样瞎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呢?“
- 第十五回评价县官王子谨:“虽是个进士出身,倒不糊涂“。可见进士糊涂者,大有人在也。
- 第十八回白子寿托老残探案,提到福尔摩斯,读时余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