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谈国事


看了看博客上的日历,整整两周没有写任何东西了。第一个是忙,第二个是没有什么话题可写。最近几日做的诸多的工作,大都还在纸上,没有整理,即便整理,也是整理成PDF,还没有发到网上的计划。再来就是最近又开始看戏剧,便更没有时间顾得上博客了。

前两日,连看了《红鬃烈马》和《穆桂英挂帅》。前一个是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听的是唱腔。后一个是杨家将穆桂英半百出征的故事,极是有意思的。我之前是喜欢才子佳人的戏,没什么大忠大义,听起来就当荡涤心灵了。这忠臣良将的戏码最近却听出了俏皮,红鬃烈马的《探窑》一折,于老板和李胜素先生做的是极好的,有趣的很。

不过千看万看,总算是等来了一个题,就是那老舍茶馆里高高悬挂的“莫谈国事”。最近又算是深有领会,于是不妨坐下此文,权当调笑了。

原来觉得自己是那么回事,即便是士农工商这样的划分方法早就跟着封建主义一同埋在了土里。不过自己受了古典文化那样的熏陶,自己也不免以士自居。无论在什么时候,士从来都是中国社会中很重要的一个力量,也许从来都不是一个决定的力量,也许从来都是被统治阶级所诱骗利用的,但是总归还是一股很重要的力量。翻开历史看看,哪个朝代没有一个像伊尹那样的谋略大才帮着皇帝打天下呢?

就像戏文里诸葛亮唱的那样,士的最高追求,恐怕就是“凭阴阳,如反掌”了。跟一个明主,言听计从,重振朝纲。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尤其是诸葛亮被捧成神一样的人物的环境下,后人未免都脱离不了兴国安邦的遐想。让士老老实实干活,不议朝政恐怕是达不到的。

本来,士族是个贵族阶层,有封地,孩子有成人礼。后来就起了变化,知识分子大多成了士,果敢刚毅的大多也成了士,再有就是通兵家诡道的也成了士。士跟统治阶级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倒成了专门人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了一定社会经验的大学生。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士虽然是士,却总是没有逃脱政治色彩。其实士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怎么让国家好,好的不得了。对于统治阶级,如果真的成了历史进步的绊脚石,士是毫不留情的要彻底推翻然后重新在普罗大众中选择一个还算的上有能力的人当皇帝的。自古至今,无不如是。

不过士跟士兵是很有差别的,虽然士很有煽动性,而且没准真能煽动起来,但是国家机器仍然掌握在统治阶级的手里,士族就未免要流血。西方的历史上少有这种士祸。虽然中世纪的时候是禁锢思想,但是总归是花了将近一千年摆脱了。而中国却自从焚书坑儒开始,之后就接连不断。虽然士一直在抗争,却一直是在被收买—消灭这个循环中被极端的限制着。

错了么?没准前辈的前赴后继还真的是犯下了滔天大错。没准那些皇帝们根本就没想然历史开倒车,反而他们本来就是驾驶员。做专门人才的士,不如回家读读书,格竹子去吧。

等到须发皆白,竹子格的异常好的时候,没准真的能了解到这“莫谈国事”的真谛,还会忍不住叫好一番。

生,无论是在哪个戏剧里,多数是被叫做郎的。郎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见解释是易中天先生说的,叫做“帅哥”。不过那个时候的帅哥和现在的帅哥不一样,除了审美观念不一样,至少还要通点什么。知识分子自然是通的最多的,六艺么。而且做一个合格的生,还懂古代的浪漫,懂忽悠小姑娘的手段。自然与众不同。

生的生活就简单多了,他们是自幼就被统治阶级收买的一批人,更有甚者,是世代被收买的人,以至于最后成了贫寒人家,还觉得统治阶级其实是向着自己的。他们是看见《西厢记》都会掩面说“淫书”赶快找个火苗烧掉取暖的,他们是买书都要讲师承,作者如果写过什么乌七八糟养家糊口的玩意他们根本不买的。他们的一辈子,就是吃饭,背书,上厕所,考试。考罢了试,考得好的做文案,考的不好的,找个地方住下,捶足顿胸,觉得对不起先哲,来年再来。于是春光都流连在一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故纸堆里了。

至少对统治阶级来说,这样的人最好用,所谓御用文人也。不用怕他们造反,因为他们这一辈子就是鞋子和泡妞了。偶尔有一两个觉醒的,其实并不是跟统治阶级做对,而是到了新时期,新阶段,脑子转不过来弯而已,王公大臣们一边让佣人们伺候着,一边用朱笔批下几道杀人的命令,杀一杀脑子转不过来的,其余的,脑子也就很快转过来了。

其实历史上不少见这样的事情,每到朝代更迭,这样的事情更多。总归还是有相信前朝的,他转不过来,就要做乱,你当皇帝的不能不管吧。于是就只能杀。你朝里的还没转过来弯,没把你当做皇帝,还以为你是打天下的时候的弟兄,这也不能不管吧。有的时轻点,发配个宁古塔为奴。有时候痛快点,腰斩。有时候赶上皇帝有点变态情结的,凌迟处死弄你个三千六百刀。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命也卖了,事也做了,不过就是有点思想上的情结,说出来可能狗屁都不是,但是就这么压上断头台,看着自己以前的同行当监斩官,其实扔令箭的那个人不过可能就是比他早转过来脑筋一天而已。

这帮生,虽说是皇帝王公手里一把剑,抑或是一条狗,这样的死,恐怕他们既始料未及,又摸不清头脑。旁观的人看呢,他们没有士那样还在历史潮流中掀起一朵浪花,而是长江的起伏,刚起来,又伏下去了。不过这样的人越到后面越少,因为大家都学聪明了,虽然没有在中堂上把“书香门第”的匾额换成“莫谈国事”。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除了做做文书,生,也没什么用。

读书人

读书人,恐怕是这个世道上最会讲道理的一批人了。也是最吓不住的人,因为读到最后,其实跟一个半疯子差不多了。做个合格的读书人不容易,因为若是这个读书人合格,那么必有坚定的信仰。虽说信仰这东西,大多跟具体的宗教不同,但是说起差异来,其实也没有。正如你吓不住一个认为自己肯定要上天堂的人一样,只要你杀不绝读书人,那就打不倒读书人。

读书人愣,不像士那样激进,不像士那样花花肠子。一辈子就扎在书里寻找真理了。这样说起来,读书人基本上都算的上是个中隐或者是小隐。毕竟“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么。如果这个社会没有触犯他们的底线,读书人一直就和一头绵羊是一回事。从来不惹祸,有的时候,政府贴出了告示,还能给百姓解释解释。纯粹的读书人恐怕是最不跟政治沾边的,他们甚至于不相信有政治这个东西,他们要寻找的是政治这个东西的根。广泛一点来说,他们更有兴趣的是找到万物一切的根,于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读书人,变得魔怔了。

世上脾气最倔的,可能也是读书人。像韩信那样“国士无双”的人,不在项羽这里干了,可以去刘邦那里。像生,遇到点士祸马上可以倒戈。不过读书人不会,读书人是六亲不认的,宁可抵上生命,也不能违背了原则真理。有的时候有的人拿这个当借口说读书人如何如何迂腐,我背后看到的是他们背后那根脊梁是直的,没有任何人能打折,打弯。

读书人不想谈什么国家怎么发展,也很少去关注今年的GDP,CPI到底有多少。他们从来都是奉行着达不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方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几十年来的老笑话,正是一个耿耿的读书人的写照。

有的人说,屈贾之地说,“经世致用”。不过那是给士人提供的条款,不是给读书人的,读书人所研究的事情很难用。比如说穷究了人类之理,有什么用?没用。即便是有用,也很难用。于是读书人也是最不谈国事的人。然而,如果这个社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他们的底线,毁坏他们的原则,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那是读书人要用自己的铮铮骨换回尊严的时候。

“莫谈国事”,到了读书人这里,倒成了一个标准,或说是一个条件。

大家安安生生的,好好过日子多好,于是我想到,不如也莫谈国事了。